7 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8 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9 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 。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 。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 。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 。”
10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 。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 。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 。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 。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 。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11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 。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
12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 。“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 。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 。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 。”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 。“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 。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 。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 。”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
13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 。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14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 。”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
15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 。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 。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 。”阿母大悲摧 。
16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 。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 。
17 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 。”
18 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 。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 。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 。”
19 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 。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 。”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 。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 。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 。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 。
20 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21 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 。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 。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
22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 。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 。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 。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
23 媒人下床去 。诺诺复尔尔 。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 。”府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 。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六合正相应 。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 。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 。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 。婀娜随风转 。金车玉作轮 。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 。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 。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 。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
24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 。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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