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说韩非的厚黑学无人能及,厚黑术却不到家( 五 )


文章写到这里 , 又想起了伟大的爱因斯坦在面对人们的质问他为什么公布质能方程式 , 从而为制造原子弹开辟了道路时所表现出来的至大至刚与真实坦白的态度 。原子弹是一种巨大的杀伤性的武器 , 它的使用是毫无人性的 , 不过寻根究底 , 发表质能方程式的爱因斯坦恐怕就是始作俑者 , 他在其中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呢?爱因斯坦目睹了自己的发现被政治家与军事家们滥用 , 亲眼目睹了原子弹在实战中造成的巨大破坏 , 清夜静思 , 扪心自问 , 是不是也觉得惭愧 , 觉得需要忏悔呢?是不是也会有早知如此 , 何必当初的悔恨呢?是不是也应该有负罪感 , 觉得自己就是帮凶呢?
这一段故事 , 朱健老前辈的如椽大笔 , 写得荡气回肠 , 我实在万分钦佩 , 不惜整段整段地抄录如下 。
当爱因斯坦遭受这样的质问时 , “他以一种谦逊的态度说 , 自己具有‘一个不可救药的标新立异者的顽强品格’ , 但没有‘冒被人看作只不过是一个老伪君子的风险’的那种‘勇气’ 。那么 , 今天像‘街上流行红裙子’一样腻烦人的‘我别无选择’ , 四十年前 , 爱因斯坦如此郑重地说给全人类听 , 便决非矫情 , 也非妄语;而是直面历史质询时巨人式的坦诚 , 是他顽强品格的真实体现 。
“历史的质询并未一次性了结 。在他生命的黄昏岁月 , 又来了新的、更根本性的‘挑战’ 。这次是来自法国 。一九五五年一位资深的历史学家在与爱因斯坦的并非不友好的通信中问他:当他在一九○五年首次发表相对论时 , 难道没预见到他的方程式可能产生的危险后果?他在二月二十八日的复信中(五十天后他与世长辞) , 把他的顽强品格发扬到了极致——无私无畏、至大至刚人性之美的极致 。这位即将走完他漫长的人生之旅的老人 , 面对触动他的功业与荣誉之‘基石’的诘难 , 回答得既轻松 , 又庄严;表现出他成熟了的睿智 , 从容而真诚的自信 。他自嘲自谑是‘一个可怜的家伙’ , 似乎被认为‘因发现、发表质能关系式而在造成我们今天所处的可悲形势上出了大力’ 。他平静地指出 , 在一九○五年科学研究的水平上 , 预见到会‘发展出原子弹’ , 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后 , 他毫不含糊地宣称:但是 , 即便知道会有今天 , 要想隐瞒由狭义相对论得出的特殊推论也是荒谬的 。这个理论一旦存在 , 这个推论也就存在 , 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
爱因斯坦的回答显得即沉重又幽默 , 包含着一种自嘲的智慧 , 但是还是有推卸责任之嫌 。还不如干脆地承认 , 作为一个最伟大的科学家 , 自己的求真意志就是人类的求真意志的最集中体现 , 想要探求与掌握客观世界的奥秘 , 主观上想要为人类造福 , 却必然给人类带来最大的灾祸!
韩非大概也是属于这种具有强烈的求真意志 , 而且真诚有余、老练不足的知识分子 。他一心想以法治来代替人治 , 为了维持逻辑上的一致性 , 不得不先确立君主权力无限的前提 , 再一帆风顺、毫无障碍地推理下去 。不料却把绝对专制的魔鬼从瓶子里放了出来 , 世界为此遭殃 , 自己也深受其害 。韩非就象浮士德一样 , 为了获得无限的智慧与权力 , 不惜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一切知识分子类型的政治家 , 要获得最高权力来推行自己的理想 , 恐怕都要经过这个过程 。韩非也未能免俗 , 只是他还不够精明老练 , 因此而丢了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