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丽|姐妹为父追凶25年,“以后可以只为她们自己活着”( 四 )


2002年,两姐妹存够了一万多元,觉得有了钱,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她们辞去了流水线的工作,坐了三天的火车去乌鲁木齐寻找凶手。张玲丽觉得,这个事情不解决,村里人会嘲笑她们,连带伯伯们在村里也抬不起头。“心里面对得起父亲,将来就不会后悔。”张阿丽说。
在新疆,张阿丽乔装打扮后,在火车站或汽车站卖手工艺品,她每天盯着湖南来的班次。她把珠子、手串摆在一个披风上面,随时可以捆成包裹走人。晚上姐妹俩在妹妹打工的旅馆挤一张床,能省下住宿费。
她们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在找杀人犯,只说自己是“寻亲的”。“别人一听找杀人犯好紧张,怕惹事上身,说寻亲更容易接受一点。”
姐妹俩在新疆待了三年,却一无所获。一筹莫展的时候,大伯再次传来消息,凶手可能在成都开挖土机。2005年底,姐妹俩的积蓄只剩两三千,她们决定放手一搏,买票去了成都。
她们没有凶手张登樊的照片,唯一的记忆是对方身高一米五左右,头上有一道手心长度的疤痕。拿着地图,逢人便问“周围哪有建筑工地?”建筑工地的围墙进不去,她们就从围墙烂掉的缺口钻进去,找到开挖土机的,“有湖南的吗?有张家界的吗?有身高一米五,头上有这么长一道疤的吗?”一个人不搭理,就问下一个人,直到确认完这个工地上的每一个人。
在成都,没办法边打工边追凶,城市里的建筑工地很多且分散,没办法固定下来。她们在当地住过的最好的旅馆是两个人十元一晚,一两个月钱就花完了。她们睡在公园躺椅上、天桥下面。一天只吃一餐包子,因为吃包子顶饿,还便宜。冬天,把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最多只盖一条薄薄的毯子。
“没有吃的,没有住的,挫败感很强。”姐妹俩最接近目标的一次,是她们在建筑工地找到了一个老家在湖南郴州、头上有一道长疤的人。“但面相不对,我们跟他说家乡话,他也听不懂。”
在成都的一个菜市场,姐妹俩唯一一次不设防备,说出了寻人的真实原因,是因为她们遇到了一个长相特别像妈妈的人,对方圆圆脸,很爱笑,还邀请她们吃了顿饭,“那次,我们没有骗她。”
2007年后,她们在四川待了两年。村里人打听,张登樊在东莞市大朗镇的一家毛织厂做工,她们再次出发。大朗镇有七八十家毛织厂,大型毛织厂有几千名工人。“在外面没有办法确认”,张阿丽就进毛织厂做工,张玲丽在毛织厂周边的旅馆工作。
每到一家毛织厂,同事都觉得张阿丽“是个活跃的人,嘴巴乖”。车间组长不让说话,她趁对方不注意,到不同的车间串门打听。吃饭的时候,她坐在一桌打听,等别人吃完了,她再去下一桌打听。有的工厂工资要压一两个月,她不要求给工资,包吃住就行,“我可能十天半个月就确认完一个厂了。”环境逼迫她性格变得开朗,逼着自己去和别人说话。
姐妹俩还去过东莞万江、广州、惠州等地,均一无所获。2008年,张玲丽选择留在了惠州,“一直没有线索,有想过放弃,又很挣扎,想安定下来。”每当想要停下来时,听到消息,又放心不下,“如果不去,希望更遥远了。”
她每次看到年纪相仿的人背着书包经过,眼里满是羡慕,但越是处境艰难,越激发了她为父亲复仇的渴望。“否则,我一辈子压在心里面,干什么都伸不开手脚。”
推倒追凶路上的最后一堵墙
2012年,张阿丽和张玲丽追凶整整十年,姐姐30岁,妹妹28岁。在老家,同样年纪的女性已结婚生子,而她们漂泊在陌生的城市,隐瞒着自己的过去。张阿丽说,“这么多年清明节从没回过家,要把所有的钱省下来去找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