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学术史上的赵元任 世界十大语言学家( 四 )


赵元任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 还表现在他对各种新式机器设备的兴趣上面 。他对摄影的迷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好玩儿的大师》中有一张他刚到美国时手持自己买的相机在康奈尔大学校园留影的照片 , 仍依稀可见他兴奋的神情 。1911年9月 , 他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飞机 , 便用相机拍下照片 。此外 , 赵元任还热衷于为历史语言研究所的语音实验室购置先进的仪器 , 这既是出于研究的需要 , 同时也体现了他对现代科学的信赖 , 对它所能产生的最新知识的渴求 。我们看他准备录音铝盘时的专注表情 , 便可体会一二 。严谨认真的学风与自得其乐的心态 , 就这样在赵元任身上达到了奇妙的统一 。
世界眼光与家国情怀
赵元任在国际学术界享有崇高的声望 , 尤其是他在普通语言学领域的创新研究 , 得到国际同行的高度评价 。他于1934年发表的英文论文《音位标音法的多能性》 , 被美国语言学家裘斯选入《语言学读本》这部经典文选中 。裘斯在为这篇论文写的简短评论中 , 称赞赵元任“有非凡的天才和没有任何偏见” , 说“赵元任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得不好” , 可谓赞赏有加 。他在音位理论研究上的贡献 , 也受到美国语言学家豪根的充分肯定 。在《现代语言学的方向》一文中 , 豪根指出赵元任在中国的研究工作真正推动语言学成为一门“国际科学” 。由于他公认的学术成就 , 他被选举为1945年度美国语言学会的会长 。赵元任以中国人的身份而膺此要职 , 堪称殊荣 , 他自己也说:“是一件可以特别得意的事情” 。《好玩儿的大师》中收录了20世纪40年代赵元任参加语言学会活动时的照片 , 那种群贤毕至切磋琢磨的氛围 , 至今仍令人向往 。
在中国现代学术史上 , 像赵元任这样得到国际学界普遍赞誉的人文学者并不多见 。几乎从求学时代起 , 赵元任就立足于世界学术的前沿 , 而这与他宽广的学术视野和通达的世界眼光密不可分 。赵元任同时代的诸多留美学子 , 往往为个人与家国、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之间的紧张所困扰 , 努力在不同文化之间寻求调和 , 而在赵元任身上却很少看到这样的痕迹 。他很早就确立了以科学为导向的现代价值观 , 这使得他来到美国后 , 不曾遭受文化上的冲击和认同上的焦虑 , 因而能够充分发展自己在语言学上的天分 , 成长为具有世界影响的语言学家 。他的学术生涯所取得的辉煌成就 , 亦堪称中西文化汇通融合而结出的硕果 。
赵元任对他自己的使命与角色也有着充分的自觉 。1946年11月 , 赵元任作为中国代表团首席代表 , 出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巴黎召开的成立大会 。他与萨特、马尔洛、赫胥黎等世界知名作家学者并列讲席 , 在会上宣读论文 , 这本身就是一份至高的荣誉 , 体现了他作为世界一流学者的地位 。赵元任报告的题目是《中国语言作为一种符号系统的效率》 , 在演讲的结尾 , 他说:“这就是我以中国语言——包括其优点和不足——作为自己的研究课题的原因 , 也是我从西方的视角来处理其符号运用之效率的问题的原因” 。这段话可以说是对他的研究工作及其意义的最好总结 。
1973年4月至5月 , 暌别祖国三十多年的赵氏夫妇 , 终于得以回国探亲访问 , 以家乡人的身份在国内度过了最愉快的一段时光 。杨步伟去世后 , 1981年5月至6月 , 赵元任应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邀请 , 在女儿女婿的陪同下 , 再次回国访问 , 并计划来年再作祖国之行 。这一愿望未及实现 , 赵元任便于1982年2月24日溘然长逝 。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晚上 , 他还用常州话轻声吟诵着杜甫《旅夜书怀》中“星垂平野阔 , 月涌大江流”的诗句 。中国文化的血脉 , 一直在他的精神世界中流淌着 , 直到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