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考验金毛皮蛋和泰迪智商( 五 )


从这里出发,我知道去大部分地方的时间,我知道哪天的哪个时候人流会多起来,我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可以看到西山的落日,我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裁缝把掉落的扣子缝上,6年里认识的大部分朋友都在骑车可达的距离,晚上随便走进一家附近的酒馆,总能遇到其中的某几个,当然,吧台里站着的老板也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会不定时地组织聚会,在某个餐馆或者某人的家里,大家一起做饭,一起弹吉他唱歌,一起讨论一个新闻 。
跟一些店主也成了朋友 。钱粮胡同有家苍蝇馆子,2011年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就在她家吃,一份盖饭8块钱,现在要23块了 。餐馆名字叫「巧味儿」,因为老板娘名字里有个「巧」字 。2016年后半年,胡同里开始大规模整治,政府要「恢复历史风貌」,巧姐家没了招牌,大门被改到房子后边,生意也就全靠老顾客照应 。一如既往地,巧姐会在十分钟内把一盘用辣椒爆炒的肉末雪里蕻端上桌,再盛一碗米饭,开一瓶燕京 。她的大儿子,10年前还没桌子高,踮着脚看我用手机打游戏,现在已经比我高,二儿子也上幼儿园了 。巧姐说,最近准备回老家,生意难做,孩子学籍也在那边 。我无法评论,只能说,「那我最近可得多来,赶明儿雪里蕻没得吃了 。」

夜幕降临,朋友们在胡同里涮火锅,电线直接从窗口扯出来,放菜的的架子都是废品站5块钱收的,刷一下就能用,照明则是靠电动车 。
项飙说,「附近的消失」是「时间征服空间的过程」,我想,某些部分来讲,我在尽力抓住我的附近,是胡同里的生活给了我机会,没有受限于时间 。
我不喜欢大房子,不喜欢楼房,更从未想过买房,对我来说,一辈子租房是完全可以的,如果有买房的钱,我会去海边买一艘帆船,能越洋的那种 。我是天津人,严格意义上讲,不算北漂,毕竟高铁只要半个小时就回老家了 。但我也很少回去,这个胡同里的小房间才是我认知里的「家」 。长期旅行或出差后,我会非常想念这个小房间,坐在我的扶手椅上倒一杯酒,才算结束「漂泊」 。
现在,我在这条胡同住到第6年了,看着6年前只到我腰的孩子长得比我还高,看着门口的一棵树一点点越过房梁,枝丫伸进院子,看着门口便利店换了十几位收银员但是零度可乐永远在冰箱的第三层,也看着我的小屋一点点被填满,植物爬上二楼 。一切都有迹可循,一切都在时间里留下过脚印,胡同生活带来一种持久性,变化的和不变的都产生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