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塔萨尔用奇幻的想象在现实世界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世界得以喘息( 二 )


他在《演习》中更是直言 , “我们有一个缺陷:‘缺乏原创性’” 。因此 , 他的文学创作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提供审视世界的全新视角 。正如聂鲁达所说 , “任何不读科塔萨尔的人 , 其命运都已注定 。那是一种看不见的重病 , 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产生可怕的后果 。在某种程度上就好像从没尝过桃子的滋味 , 人会在无声中变得阴郁 , 愈渐苍白 , 而且还非常可能一点点掉光所有的头发 。”不具原创性的生命不能称其为真正的生命 。
庸常机械的现实生活在他的想象中融化、变形、坍缩 , 幻想中的世界变得越来越蓬松、柔软 , 富有弹性 。在科塔萨尔的笔下 , 他创造了时间与空间之外的第三维度 , 在这个维度“渴望超越了快感、埋葬了快感 , 督促他前进、寻觅......它的快感不在于攀到巅峰 , 而在于不停地探索 , 在于它拥有的那些能够抛弃所有人为因素却又充满人性的特质 。”
在他的笔下 , 每个人都行驶在南方高速上 , 不断地相识又分离 , 不断地有人死去 。人们匆忙地跻身于一群陌生的车流中 , 在谁都不了解谁的人群里 , 一个个目视前方 , 也只知道目视前方 , 向前飞驰 。他用文字搭建了一个莫比乌斯环 , 自由地从此世滑向怪诞玄妙的彼世 , 从必然中创造出偶然 , 把生命变成了日复一日的奇迹 。
我是飘忽不定的云彩
短篇小说《魔鬼涎》、《秘密武器》 , 是科塔萨尔的叙事实验作品 , 《魔鬼涎》甫一开篇就直接表达了解构意图:“应该如何讲述这个故事?是用第一人称 , 还是第二人称?抑或第三人称复数?还是源源不断地臆造出毫无意义的叙述方式?”
小说采用套层叙事 , 讲述这个故事的 , 既是写作者科塔萨尔 , 也是主人公罗伯特·米歇尔 , 是天空飘过的云彩 , 飞驰而过的鸽子 , 也可以是相机 , 是事件本身......
“米歇尔明白 , 每当摄影师拍照时 , 相机便居心叵测地代替了他自己观察世界的方式......当我们凝望面前的照片时 , 眼睛的位置和视角总是跟镜头的一模一样 。人们总以为这些事情是自然而然的 , 没有人会去深究 。”
整个故事的叙事结构是松散的 , 视角不断地切换 , 总是插入与情节无关 , 破坏结构规整性的次级元素 , 这种刻意的打断和介入 , 显然是科塔萨尔对于传统叙事手段的反叛 , 套层视角加深了叙事主体的不可信度 。主人公罗伯特·米歇尔作为一个摄影师兼翻译家 , 在外出取景时发现了一对状如母子的情侣 , 在这对年龄相差甚远的情侣间 , 主人公发现了他们紧张而微妙的关系 , 用相机定格下这个瞬间 。在事后欣赏照片时 , 他臆想着青涩少年和久惯情场的金发女人之间可能的结局 。在他的揣测中 , 少年可能遭遇不测 , 也可能和女人殢云尤雨 , 相怜相惜 。他说 , “眼睛看到的东西都有欺骗性 , 因为目光所及之处已经远离我们自身......一旦预见到可能存在的欺骗性 , 就有可能好好观看;在见与所见之间斟酌选择 , 将事物华丽的外表层层剥去 , 也许就足够了 。”
没有人知道事实上少年与金发女人的关系 , 更不知道藏匿车上“偷窥”的男性与他们是否有关 , 这一切都是从极不可靠的罗伯特·米歇尔的视角出发看到事件 。而事实的真相或许就如薛定谔的猫 , 在没有揭开帘幕前 , 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 故事颇有几分博尔赫斯《小径分叉的花园》的神秘感 。